2018-6-12 10:52
从不算多么长时间的睡眠中醒过来的时候,陈明科第一件事是拿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看一下时间。早上七点二十分,自己差不多也睡了五个小时了。安稳的五个小时的睡眠,没有做噩梦,睡眠质量还算可以,这让陈明科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
自己现在的位置是在总局大院靠西的临时宿舍里。这个床位从陈明科刚刚来到X市开始就是睡在这里,就算是有了单位给他分配的一间单身公寓,但他每年依然有一半时间是睡在这里的。这儿绝对不能算是一个多么好的环境,但是相对于一个人住在一个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陈明科还是觉得住在这里更好一点。
“啊,头儿,醒了啊!”刚从宿舍卫生间里走出来的王诚正用毛巾擦着那一头没个警察样的蓬乱长发,“看你昨天刚回宿舍就睡得这么死,我都没好意思把你给叫醒的。”
“别贫嘴了,臭小子,”陈明科从床上坐起来穿鞋,他昨晚是和衣而睡,“你那边那个抢劫案的事给处理完了?”
“我就是帮忙给整理一下材料的,具体怎么处理交给那边的片警就行了,”王诚说着把毛巾挂在接近窗户拉起来的一根充当晾衣架的铁丝上,“头儿,你是不是对那活计感兴趣啊?”
“我倒是想有那个闲心……”
陈明科冷哼了一声,走进了宿舍洗手间,潦草地洗漱了一下。外面依然是不是传来警笛声,看来这个时间已经又开始忙活了……已经又?陈明科皱了皱眉,一边擦着脸一边走到窗户前看过去,确实有不少警车都处于待命状态了,这看来可不仅仅是昨晚那起凶杀案的影响。
还发现了其他什么东西?陈明科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一边走出洗手间,此时王诚已经把工作装传好了。陈明科问道:“昨晚我睡着之后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我不太清楚,”王诚耸耸肩,“不过今天从六点左右就开始出警,估计是又有什么大发现了……嗨,反正也没我什么事,对不对?”
似乎是注意到了陈明科眼神的冷峻,还打算说点俏皮话的王诚赶紧闭上了嘴。陈明科看着窗外仍在忙活着的同事们,感觉到一丝不经意的寒冷从他的内心中吹拂而过。
铁根……李金铭……如果他还活着的话,他现在会在哪里做着什么事情?陈明科对此一无所知,但他知道继续让这个复活的“铁男”逍遥法外,事情只会越变越糟糕。
不能再重复当年的惨剧了……那个时候的自己,哪怕与自己有关的噩梦就在自己的眼前成真,都无能为力……如今的自己,不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允许了。
“说起来……下雪了啊。”
王诚这句话一说,陈明科才注意到,有几点雪花正在从空中飘落。他想了起来,似乎天气预报说过今天会有大雪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办案难度又进一步加大了……陈明科皱起眉头,心里越来越感到不乐观,但同时决心也越来越坚定。
“小子,你不是说想参与大案子吗?”陈明科回身拍了拍王诚的肩膀,“跟我一块跑一趟吧。”
“嘿,头儿,还不给我个悠闲时间吗?”王诚笑了笑,“当然,您是头儿,您说了算。”
“别贫嘴了,走快点!”
陈明科一边走出临时宿舍,一边用手机拨通了周文鼎的号码,很快另一边响起周文鼎的声音。
“喂?”
“周队,现在北郊工业区那边有还在做走访的弟兄吗?帮我打个招呼,我估计得先拜访一下大鹏钢铁厂。”
“本来也算是你的任务,正好因为新的事件那边做走访采集口供的活儿缺了人手,你去那边也成。”
周文鼎这个话让陈明科很在意:“新的事件?”
“又发现另一个受害者了,”周文鼎说,“也是在北郊工业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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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在已经不知道修补了多少次的郊区道路上缓慢行驶,即便是修了那么多次依然坑坑洼洼,王诚也不太敢把车开快。副驾驶座上的陈明科拿起保温杯,喝了口温度刚刚好的茶水,问道:“最近这一带的路坏的有点太快了。”
“啊,这一片啊,好像前几年发生过好几起交通事故,”王诚说道,“头儿,你差不多懂吧。”
“我不懂,你来说说。”
“嗨,就是那个……超载啦,疲劳驾驶啦什么的,都是司空见惯了,出了事故也就是霉运落在头上的事而已。”
“这个我还真没怎么听过,交警那边不多管管的?”
“这种事也不好管……毕竟这一片也没什么监控设施,这些搞运输的为了多赚一点钱也不会在乎这些事。而且怎么说呢……背后也是搞好了关系的。”
这个陈明科倒是还算清楚。北郊这一块的工厂的老板基本都是这二十来年暴富的土大款,非要说的话,这群家伙对X市的经济发展功不可没。这群家伙发家之前在背地里也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物,知道该弄些什么手段给自己谋利益。这些事情也轮不到陈明科去管,不过陈明科依然会时而流露出对这些家伙的厌恶感。
“那啥,头儿,你得控制住情绪啊,”王诚看得出陈明科不高兴,陪着笑脸说道,“咱们这不是去办杀人案吗?而且还是很变态的那种。跟咱们现在办的这人命案子比,那都小事了,小事,咱们就别跟那些人模狗样的玩意儿一般见识了。”
“这不用你提醒,”陈明科瞥了一眼王诚,“要说人模狗样,你这也一样。”
“啥?头儿,我怎么就狗样了?”
“头发该剪剪了,别老觉得局里不管你你就留个人模狗样的发型当自己很个性。”
“发型?我发型很那啥吗?”王诚说着抓了抓他那一头蓬乱的长发,“不就是长了点嘛,这不挺酷的?”
“挺酷?”陈明科耸耸肩,“哦,挺酷的。”
“哎,头儿,我说真的,我对这发型还挺满意的哈,局里也没人说我什么,是不是?嗨,这么点事您就别瞎操心了,又不会影响出案子。”
“但是估计会影响我心情。”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警车已经停在了北郊的大鹏零件厂的门前,这时候已经有好几辆警车停在那里,一群工人打扮的人正站在工厂大门门口指指点点说着什么。陈明科和王诚下车后,拨开人群,径直朝着工厂院子里走去。
从工厂大门走进去之后,陈明科和王诚没有拐弯,直接走到了这一次的案发现场--工厂最东侧的一处占地六百平米左右的破旧仓库。在仓库周围已经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几名警卫守在门口,仓库的卷帘门被凿开了一个大洞,周文鼎正站在卷帘门门前跟一个穿着保安大衣的老头说着什么,看到陈明科过来后,朝着这边招了招手。
“另一具尸体就在这儿发现的?”陈明科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
“老吴在那本笔记上看到的线索,然后就真在这儿找到了,”周文鼎指了指那个破了洞的卷帘门,“里面还有同志在忙活着,你要不要去看看尸体?”
“不用了,”陈明科说着给王诚试了个颜色,“你进去帮忙采集一下信息,注意手套鞋套。”
“好嘞。”王诚笑嘻嘻地点点头,从旁边的警员那儿要来了鞋套,小心翼翼地钻进了仓库里。
“说一下,这位是厂里最近几天值白班的保安老冯,”周文鼎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保安老头,“我再确认一次,这几天你真的都是一直一个人在值白班?”
“哎哟喂,我骗你干什么啊?”老冯一脸无奈,“我倒还真想有第二个人帮我带班的,这老腰一个多月来都疼的直不起来,我还得硬撑着巡逻,我哪有那精力专门来这破地方再看一遍。”
“你确认这几天以来没有女人进工厂里来?”
“整个厂子就那一个大门,她要是白天进来的话那我可以保证至少不可能从大门进,翻墙的话说不定可以,这厂子围墙还真有几块缺口,不是翻不过来,但是我是前阵完全没看见过哪个女的从大门那儿进来的,这厂子里全是男的,个女人那么显眼的玩意我能认不出来?”
“行,好的,麻烦把跟你换班的那个人的联系方式给我们。”
“换班?哪来的换班?”老冯一脸茫然,“你说值夜班的?那你真是想多了,这儿现在没人值夜班,没人的。”
“哦?”周文鼎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差不多明白了,你先去忙吧。”
“你们警察来了我还忙个什么,我还想回去再补补觉,”老冯说着活动了一下弯着的腰,然后发出一阵呻吟,“哎哟,妈的……真是难受死我。”
等到老冯晃晃悠悠的走远了,周文鼎对陈明科说道:“就这样的保安,有跟没有有什么区别?问这儿的人都是一样的,基本问不出什么线索来,受害者什么没有身份证件,连她是个什么人都没法一下子弄明白。”
“死的又是个女人?”陈明科朝着仓库里面看了一样。
“比咱们昨天发现的那个死的要早,得死了有三四天了,怪恶心的,”周文鼎说着伸出手来,“带了烟没?刚才在里面不能抽烟,憋死我了。”
“少抽两根烟你或许能活到九十岁的,周队。”陈明科一边说着一边从撞在上衣兜里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给周文鼎。
“说得好像我多抽两根明天就得死了一样,”周文鼎笑了笑接过烟,点上后深吸了一口,继续说道,“看了那么多命案现场,我现在就感觉我能好好活过五十岁没被人给宰了都是万幸。”
“你要死也得等破了这个案子再说,”陈明科咳嗽了两声,“说起来,你说是吴局在笔记上发现了什么线索……”
“你还没看完?就在你指出来的那一段内容后面写的,那个‘铁根男’在有了铁根之后,在工厂的废弃仓库里奸杀了一个女人,”周文鼎说,“那件筒子楼的承包方是大鹏机械厂,一下子就给找到这儿来了,就跟笔记上写的一样,卷帘门已经锈死了,完全挪不动,北区的同志们也挺莽的,直接把卷帘门造了个洞进去的,然后不出意料,尸体就明晃晃地扔在仓库中间,上面还爬着一堆虫子……嘿,这群虫子也不会窝里过冬,跑这儿来啃尸体,给弄的特恶心。”
“没有把笔记看完再过去是我的疏忽,不过就算是这么说似乎也晚了,如果说是已经死了好几天,那么这个案子就变得更不简单了。”
“这个仓库扔在这儿没人管好几年了,平时根本就没人来过,看尸体的状况,就算老张不赖我也能看出来死了好几天了。当然这不是重点,就像你说的,这案子变得不简单了。”
如今在这里发现了死亡数日的女性尸体,而且与笔记上记录相同。这算不算是凶手对警方的挑衅?如果是这样的话,继续阅读笔记肯定还会发现更多的死者,但是这也就证明了昨晚发现的并非是这个案子首个被害人,那个……也很可能不是最后一个。
“都这么久了还不把尸体抬出来吗?”周文鼎说着看向仓库里面,“年轻人手脚不利索啊。”
“老张没来?”
“昨晚验尸到两点,好像是给冻感冒了,就让他徒弟过来弄了。连个能跑现场的法医都那么缺,这活儿也真不是一般的难办。”
说到这儿的时候,陈明科差不多猜到接下来周文鼎该开始抱怨了,他挥了挥手,说:“目前在零件厂里面的零件厂里面的员工口供录的如何了?”
“现在正好是缺人手的时候……而且还有一些比较难办的问题,”周文鼎想了一会儿,“那个‘李金铭’,应该就是在这儿工作的,正好现在也是这种零件厂上白班的时间,你去试着打听一下这个名字,注意不要轻易透露这两起杀人案的细节。”
“我估计风头已经传开了,”陈明科耸耸肩,“这些细节我还是清楚的。”
正在这个时候,王诚一脸死灰地从仓库里走了出来,一边喊着“让一让”一边推开正在聚过来的人群。随后,两名抬着担架警员和一个穿着白大褂、同样一脸死灰的青年走了出来,这个应该就是周文鼎说的张通路的徒弟,看气色就是跑现场跑的少的。
担架上的人被用百步盖了起来,即便是看不到相貌,从陈明科身边过去的时候,他也闻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周文鼎笑了笑:“说到底死的恶心是确实恶心,但是跟那家伙笔记里描述的还是不一样……还灌铁水,真当自己鸡巴很厉害啊?”
“非要较真的话现实中铁根是肯定不会存在的,不过……”
陈明科抬起头来,突然间他发现刚才还在一丁点一丁点飘落的雪花,如今正在快速增加。似乎天气预报中的大雪就要来了。
“不过什么啊?”周文鼎问道。
“没什么,现在不好说,得采集到足够多的讯息才行,”陈明科招了招手,“小子,走了。”
看着陈明科和王诚推开人群朝着零件厂里走过去,周文鼎嘴里的烟也吸的差不多了,但他依然叼着烟屁股,意味深长地看着陈明科离开的方向。
在那里站着的另一个人,朝着周文鼎打了声招呼,走了过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