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顺乡镇【一】

十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十点左右，在从X市市区通往顺乡镇的道路上，一辆警车缓缓行驶着。虽然现在雪已经停了下来，但这条路似乎这一天一夜之间没有任何车辆驶过，积雪将这乡间小路整个掩埋起来，一时间行车变得相当困难。

“上一次去顺乡镇那边办案子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怎么这儿的路况还是这么差？”周文鼎自言自语道，“乡镇底下的这群老玩意儿，是不是就没想过好好修条像模像样的路？”

“嗨，老周，你就别嫌弃这玩意儿了，路能走不就行了嘛……哎哟喂，打我干什么啊！”

“混小子，说话没大没小的，还当自己假期没过完？”

坐在驾驶座上的何志坏笑了一下，没有再继续接周文鼎的话。何志是X市本地人，省警校毕业，是和陈明科同一届的好友，因为算是少有的资源被分配到X市工作的省警校毕业生，加上个人能力也确实出众，周文鼎对他和陈明科都算是比较看重的。不过何志和陈明科差别还是很大，相比于陈明科，周文鼎更担心何志，因为他感觉何志总是在浪费自己的才能。前段时间，何志刚刚和陈明科合作解决了一起杀人案件，但那之后何志请了好一阵子的长假，一直都没有跟局里联系过，周文鼎也暂时装作不知情，他很清楚何志这样的态度到现在没有被调出刑警队跟自己有不少的关系。

这一次陈明科表明不想过来这边调查的态度后，周文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何志。虽然何志是X市本地人，但说到底也是第一次下乡办案，周文鼎指望的也不是让何志在乡镇关系上起到多大作用，这些他自己都能解决，他需要的是何志的一些灵感。这一点上他可以确认，X市刑警队里，同届里面这种对于线索的觉察力，能和陈明科相提并论的只有何志。

到头来还是要感慨人才的缺失……周文鼎又叹了口气，一想到这么个问题就不好受。

“怎么？周队，又觉得除了我和明科外没人能用了？”何志笑嘻嘻地说破了周文鼎的想法，“您可别对我这么评价，我受不起，我就是个混饭吃的，本来我放个长假乐乐呵呵地回来，刚回来就被你拉着奔个边远乡镇来了，我还不清楚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呢！”

“案件的卷宗不是已经给你看了吗？”

“我哪有时间一下子理清楚啊？就粗略地看到了嫌疑人和受害者是同乡，能知道的就这么点东西，那个叫什么李金铭的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

“你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喂，周队，话别说的这么不负责啊，就这路，我怕咱们在这儿走迷了都没人来找咱们，”说着，何志从衣兜里拿出手机，“我操，这信号又变得更差了，这说不定咱们真能在这儿迷路呢！”

“别说些丧气话，你能迷路我又不能，就算是隔了十多年没来过，这路我也是记得清楚！”

周文鼎说着，打开车窗，朝窗外吐了一口唾沫，几乎是在同时，寒风灌入了车内，吹打在周文鼎的脸颊上。虽然雪已经停了下来，但是天气仍然不见出太阳，冷风一阵一阵刮着，路面上的积雪也跟着冷风逐渐变得坚硬。

哪怕是现在过去了，回去的路估计也会变得更难走……周文鼎看着周围的皑皑白雪，心里也开始变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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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一点多的时候，周文鼎和何志终于抵达了顺乡镇。穿过镇子的主要集市街道，周文鼎一阵唏嘘：“还跟十多年前差不多，真的是外边再怎么发展，这破镇子都能一成不变，这么条主干道那么窄还那么多坑洼……”

“我以前跟我爸妈回过一次农村的老家，说真的，我对乡村建设什么的不抱希望的，”何志一边看着街景一边说道，“这也是为什么我奶奶死了后我再也没回过农村的原因，唉，实在是受不了，我说真的，受不了。”

“温室里长大的小屁孩就别说这些矫情话了，”周文鼎随后又叹了口气，“说真的，就像这种小乡镇，你要说打心眼里说，我也不想再回来第二次。不是因为我受不了环境差，而是我真的不想再看到这情景了……时代都发展到现在了，这儿发展的前景似乎还看不到个头。”

“嗨，也不是什么都是这么让人丧气的。你看那边，”何志说着指了指接到一侧半开着门的卤菜店，“那门上贴着微信的收款二维码呢。你看，这说明这干生意的至少都会用手机上网了，这不就是个好事？”

“也是，也是，”周文鼎带着点无奈地点点头，“至少这么看物质生活也算是丰富了不少。”

“啊，不过这儿的镇公安局怎么还没到啊？”

何志一边嘟囔着一边四处张望。顺乡镇的镇区范围不算大，几条小街道就组成了一个小镇子，按道理说这样的小镇的公安局不算难找。

“我记得之前一次来的时候公安局是在这条街西头，不过前几年听说是搬地方了，我也没注意看搬到哪儿去了，”周文鼎摆摆手，“嗨，你多转几圈，总归能找到的……嗯？停一下。”

何志赶紧停下了警车，还不等周文鼎指出来，他已经发现了是怎么回事——在他们身旁街道一侧，有一条向北的小胡同，胡同口挂着块牌子，上面写着“顺乡镇公安局”。

“靠，这是在耍鬼呢？”周文鼎咬了咬牙，“这小破地方的公安局还给搞的这么隐秘的？”

“那啥……咱们来之前没跟这边联络一下吗？”

“联络个屁，除了每个季度的总结报告之外，这边的公安局根本就没跟总局那边联系过，我也是匆忙准备了一下就过来了，哪来的时间跟这边联络。”

“那咱们怕是要成不速之客了。”何志苦笑了一下。

周文鼎“呵”了一声：“我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胆子把我拒之门外！”

两人将警车在路边停好之后，披上便装大衣，朝着胡同里面走了进去。走了大概四十多米之后，胡同逐渐变宽了一些，而顺乡镇公安局的大门也出现在了两人眼前。相比于总局，镇公安局显得比较寒酸再正常不过，不过这栋隐藏在胡同里的二层小平房实在是让周文鼎觉得有点接受不了，这样自己脸上感觉也没光。

两人大大咧咧地从公安局大门走了进去，坐在大门前保卫室里的门卫老头正打着哆嗦喝着热茶，似乎根本就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周文鼎和何志都显得有点尴尬，周文鼎走上前，敲了敲窗户玻璃，喊道：“大爷，这儿是镇公安局吗？”

“啊……啊？”老头抬起头来，看着两人，“你俩啥事啊？”

“没啥，就问一下，”周文鼎笑了一下，“你们这局长在不在？”

“局长？局长，”老头想了想，“局长出差去了，你俩找局长的话那就是白跑了。”

“哦，多谢了，大爷。”

说着，周文鼎掏出烟盒来，递了根烟给门卫老头。老头笑呵呵地接住：“客气啥，客气啥的！”

两人从大门里走出来。何志皱着眉头，问道；“顺乡镇的局长出去出差，总局这些当领导的不知道？”

周文鼎摇了摇头：“出个屁差，这个公安局就是个幌子，咱们得直接去镇政府问问了，我他妈还不信，他镇政府还能蒸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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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政府相比于之前找到的不明所以的公安局来说建的位置可以说是非常显眼，周文鼎和何志二人很快便找到了地方。但是这一次，两人被政府门前的保安拦了下来。

“你俩是来干什么的？”与之前的瘦弱老头完全不同的高个子壮汉拦在两人面前，粗声粗气地问道。

周文鼎从上衣兜里掏出了警官证，说道：“市总局来的刑警，有案子要查，希望你们地方能够好好配合一下。”

“总局来的？我没听上头说今天有总局的人要来，再说你们要来不是先去镇公安局那边？没那边的通知，我可不敢放你们俩进去。”

“你是说那个胡同里的假公安局？”

“嘿，你这人，你怎么能说假的呢？我看你们俩才是假警察吧！”壮汉一脸厌恶的表情挥了挥手，“出去出去，这政府办公的地方你们蒙混过关？”

两人就这样被拒之门外后，立刻转了个拐角，找了一家还开着门的饭店进去要了两份炒面。何志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问道：“我说周队，这放在平时你不得跟他死缠烂打理论半天啊？这就膈应了你两句话你就放弃了？”

“我想的太少了，得先联络一下老吴那边，问问他顺乡镇这边的答复怎么样，”周文鼎说着拿出手机来，“这信号还真是差。”

“这看来乡底下还真是人心险恶啊，”何志苦笑了一下，“这怎么说来着？穷山恶水出刁民？”

“出不出刁民我不知道，但是这种穷山恶水走不出去的小政府里，肯定出一些畜生。妈的，我算是公安这边的人，只要他们这儿的人死不认账，我还真没法把他们这些行政上的怎么样。也是怪我，太长时间没有下乡了，都不太记得下乡调查的手续了。”

“周队你这明明就是你自己浪习惯了。”何志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说真的，政府这边咱们搞定不了，那不代表咱们就没其他路可走了。”

“其他路？”

“虽然那个什么李金铭还有张静月的状况还不明确，但之前那个叫白芳的人的档案不是查出来了吗？咱们就别走镇政府、公安局这一层了，咱们之前就顺着这个档案，找出来这个白芳的相关家属，试着从他那儿问吧……毕竟咱们都有证件在身，乡镇底下的老百姓应该也分辨不出个什么，咱们随便问不就行了？”

周文鼎想了一想，觉得这个法子也差不多可行，不过问题还是有的——怎么在这个镇子上不依赖当地政府的帮助把这个已经上报失踪那么多年的女人的家属给找出来？

“那……那啥……”

正在这个时候，身旁一个人发颤的声音打断了何志和周文鼎的讨论。周文鼎这才看见，小饭馆的老板娘正端着两碟子炒面站在俩人身旁，表情呆滞地看着两人。

“你……你们刚才，是不是说到小铭了？”老板娘激动地问道，“刚刚你们……你们是不是提到小铭了？”

“小明？什么小明？”

何志正一脸懵逼地盯着老板娘，猛然间反应了过来。他和周文鼎对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不会这么巧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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